撰文—徐韻軒、攝影—繁延あづさ、圖片提供—原川慎一郎

2017年,位於東京目黑的BEARD熄燈後,料理人原川慎一郎與Jérôme Waag共同創辦有機餐廳The Blind Donkey,經營期間,為了尋覓理想的食材,他四處造訪地方的生產者,並在這之中,遇見了那位深深影響他未來的農夫——岩崎政利。

紮根長崎雲仙,以傳承本地的種子為理念,岩崎政利的農田裡保有八十種以上從雲仙或各地採集的原生種作物。當作物以採種的方式繁殖,並持續在同塊土地循環栽培超過數十年,就被稱作當地原生種。相對於現代農家多購買種子,不少蔬果也多進行過基因改造,過去四十年間,岩崎政利一直以最古老的方式,讓作物長出風土的味道。

明明擁有如此棒的種植者,可當地卻沒有任何一家餐廳使用岩崎政利的蔬果。2020年,原川慎一郎從東京移居長崎,在小濱溫泉街再度掛起BEARD的招牌,他的目標很明確:「岩崎先生年紀大了,而目前雲仙有一位年輕農家田中遼平,繼承他的意志,投入了培育原生種的行列,我想我在這邊開店的話,也許可以在他們的世代交替上發揮一些功用 。」

岩崎政利栽種的蘿蔔。

像奶奶一樣做料理

東京名廚為了雲仙原生種蔬果,千里迢迢移居。具體而言,這些蔬果在味覺上有什麼魅力呢?原川慎一郎說,大家對「好吃」的定義不同,又好比高級鵝肝和家常菜,兩者的美味在本質上並不一樣,而習慣當地風土所長成的原生種蔬果,烹調後的溫潤滋味更偏向媽媽或奶奶親手做的料理:「那種美味能讓人感到放鬆。」

原川慎一郎仍記得,初次來到小濱溫泉街時,眼前的景色與兒時回憶重疊。在伊豆半島的三島市長大,暑假時,他會到熱海找兒時夥伴,去溫泉街晃晃、一起參加煙火大會。這些曾在昭和時期繁盛的溫泉勝地,泡沫經濟崩盤後只剩一片蕭條,小濱溫泉街也不例外。街上有許多倒閉的店鋪,要找店面並不困難,但因空間閒置許久,承租後不免需費心整修。

現在BEARD所在的位置,前身是當地老婆婆常聚會的喫茶兼美容店,承襲過往餐廳風格,原川慎一郎希望以吧檯式開放廚房,營造到友人家作客的親切感。店內擺放具時代感的餐櫃、燈具,牆上掛著的則是從奶奶那繼承的鍋子:「我現在會用這樣的方式做料理,其實受奶奶的影響很深,她非常會煮菜,也自己種田。雖然(雲仙)這真的什麼都沒有,但在這生活,總讓我有一股懷舊又溫暖的感覺。」

從奶奶那繼承的鍋子。

 

1.主廚推薦的兩款雲仙野菜:黒田五寸紅蘿蔔、雲仙春菜。2. 以烤、研磨成泥等多樣手法料理的黒田五寸紅蘿蔔多吃。3. 溫泉水煮雲仙春菜,佐紅甘、長崎紅蕪菁薄片、柚子。

 

滿喫夕陽海景,慢步調的雲仙生活

搬到雲仙後,原川慎一郎的生活過得很簡單。工作、汲水、到岩崎政利和田中遼平的農田拜訪,或是開車到距離15分鐘的有機蔬菜直販所タネト(taneto),看看有沒有適合料理的食材。タネト店主奧津爾與原川慎一郎因相同理由移居雲仙,故店裡常會舉辦原生種野菜相關講座,原川慎一郎也多是座談嘉賓。

由於店面不遠處便是海,到附近漁鋪採購新鮮的海鮮也是例行公事。一天的工作結束後,喜歡溫泉的他會來到海邊的露天溫泉,邊看夕陽邊泡湯。他笑說,當地居民不多,自己通常是一人包場,也因地點離海極近,有時浪比較強,海水甚至會打進溫泉裡。

相比步調緊湊、每天都必須不斷接受新資訊湧入的東京,在雲仙的生活,不僅人與人間的交流質遠大於量,心胸也自然變得開闊:「譬如說,我有時候會在街上遇到下課的小學生,他們就會很自然地、大聲地跟我打招呼,這種感覺很好。」

有機蔬菜直販所タネト。

採買漁獲。

讓年輕世代看見地方的可能性

當然,他也不是一開始就百分百融入新生活。久住都市,他早習慣與人相處得維持一定距離,可當地居民總在第一次見面時便問:你住在哪?這般直球問題曾使他感到不適應。但隨著相處的時間拉長,他才意識到,這是居民與你建立橋樑的方式:「知道你住在哪,才可以跟你講那附近有什麼,是一個話題的起頭。 」

事實上,這不是原川慎一郎第一次改變生活據點。靜岡出身的他,曾去加拿大留學、待過東京、也曾前往法國習藝。透過每次的移動,他接觸到各式各樣的的人事物,開拓的視野使他有足夠的想像力面對未知,更願意去探索不一樣的文化或價值觀。或許正因如此,2022年他又在函館開了一家有機咖啡店cafe water,契機是朋友移居,他前去拜訪後對當地產生興趣,遂決定給自己同時在北海道、九州經營店鋪的挑戰。

在The Blind Donkey時,拜訪農家的經驗,讓原川慎一郎看見日本鄉下嚴重的高齡少子化問題,選擇將兩間店開在交通並不方便的地點,他希望透過自己的身體力行,讓大家看見鄉村的潛力:「在這些仍有許多可能性的地方,嘗試做一些新東西,或許也是一種生活選擇,我希望能向下個世代的人傳遞這樣的訊息。」

 
 

原川慎一郎

東京The Blind Donkey前共同經營者,現為長崎餐廳BEARD店主,並同時在函館開設有機咖啡店cafe water。

IG:@shin.harakawa@beard_shin_harakaw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