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祖孟萱、攝影—林軒朗、插畫提供—Ker Ker、場地協力—merci vielle

看著同學因為競圖或趕案子而棲居在建築事務所兩個月的生活,大學時期的 Ker Ker 身在建築系館,手上握著尺筆,卻早早便下定決心不進入建築事務所工作。「那跟我想要的,不一樣。」

從小喜歡畫畫,畫著畫著進入了建築系,將系館撿到的小貓咪命名為老小姐,相伴著且看且走。由「老小姐與柯柯」的插畫創作出發,插畫家Ker Ker透過畫作帶著愛貓四處遊歷,一步步找到明確定位,如今以「透視餐廳」插畫品牌成功擄獲粉絲芳心。他在透視圖裡種下一顆創作的真心,長著長著也就來到我們面前。


一位插畫家的誕生,來自家的日劇之力


在尚未「定型」之前,Ker Ker 也經歷過各式各樣的工作,曾任職美術館助理、接案公共雕塑裝置、創作刺青圖樣⋯⋯。最終,慢慢停掉接案的數量,從單身、兩人生活到迎接孩子加入生命,一位家庭主夫走回了夢寐以求的繪圖之路。


談起參與第33期秋刀魚〈~日劇世代~成為收藏家的我們〉的《歡迎光臨日劇部屋》,透過10部日劇的部屋透視插畫,開箱日劇迷的劇中世界, Ker Ker 不只繪製插畫,同時也是一位資深日劇粉絲。回憶日劇尚未釋出版權的90年代,每到假日,Ker Ker 與日劇迷母親總會牽手到電腦賣場或車站地下街,一起選購聽得到日語原聲搭配中文字幕的盜版日劇光碟,回家擠在電視前沈浸《戀愛世代》、《長假》的劇中世界。然而,對父親而言,「看電視就是浪費生命」的觀念卻直到近年才鬆動,轉而支持Ker Ker的「看日劇」運動。「因為他可以理解,我享受看劇的同時也是在研究、消化插畫所需的資訊。」Ker Ker 調皮的笑聲裡,有著小小的得意之情。


日劇蔚為風潮那些年,題材不不外乎大人戀愛與都會歷練,Ker Ker 小小年紀如何能被吸引?原來,看劇不一定要讀懂劇情,孩子也可以沈浸在日劇主題曲的氛圍中、找找日劇裡的象徵物件、看看日本的家與街道長得什麼樣。「跟臺灣不一樣,很有趣,我覺得這樣很好玩。」


延續兒時的記憶,至今 Ker Ker 仍持續關注並喜愛著日劇:「我喜歡日劇總是會教導觀眾一個議題,比如:以前劇裡都會倡導『不結婚也很好』這件事;但近年『離婚也沒關係』的概念反而多了起來。」此外,日劇對於職業的刻畫也異常仔細,表現手法乍看或許略為誇張,卻彷彿為人生畫了重點般,使觀者心有戚戚。劇中人設似乎離我們搖遠,日劇總能潛移默化地傳遞著生活變革與社會動態,陪伴 Ker Ker 步步前行——往往戲中的他人生活,也是彼此的真實人生。


戲如生活,劇裡的世界就是家的剪影


本期特輯中,日劇部屋透視圖幅幅細膩,其實 Ker Ker 也坦言繪製時仍自有所好,「雖然畫到無感的空間時會很痛苦,但快樂的時間多很多。」笑稱最喜歡《長假》以及《熟男不結婚》的居家空間。若說《長假》滿溢Ker Ker最初愛上日劇的憧憬之情,細細查找,透視圖中還可窺見愛意彩蛋的蛛絲馬跡;那麼,《熟男不結婚》便是將理想化為現實的最佳案例,劇中多次從大樓對面取景的手法呈現了男主角與鄰家的對比,一樣的坪數、不同人居住,整個空間感受便截然不同。與男主角同為建築背景出身的Ker Ker,如今的住家兼工作室,便是參考日劇中男主角的空間打造而來。


即使是同一個空間,當劇情推進到不同階段時,盆栽有時會突然忽大忽小,擺設也可能隨之變換位置。無關個人喜好,Ker Ker 從插畫透視圖的專業視角觀看,每一幅透視圖的繪製,都免不了從頭到尾細細重看一部日劇,以「忠實還原」為依歸,測量空間的實際比例、盡力抓取眾多空間細節與巧思,設定能展示整體空間結構與細節的最佳透視角度、甚至推理劇中空間與現實佈局的違和之處、各個擊破。

例如,繪製日劇《家族的形式》時,可以發現劇中的柱子與抽油煙機在某些場景中突然消失,才識破這裡其實是劇組搭的棚內場景;相對而言,《月薪嬌妻》中的垃圾桶及矮櫃,歷經男主角單身居住、女者角搬入同居、到最後兩人即將搬離,每一個階段所使用的款式及位置都不一樣,講究卻低調;而《東京女子圖鑑》中的部屋生活感則備感真實,一個人抵達有點積蓄的階段,在稍微不那麼熱鬧的住宅區買下一幢中古屋,居家配置也如日常可見、空間有限的日本部屋般精簡單純。


Ker Ker 分享,日本住宅有個迷人特色——無論是小套房還是家庭式空間,回到家,推開門,廚房常位於伸手所及之處。「這是家的核心問題。臺灣的核心通常位在客廳,因為我們習慣在客廳交流、吃飯,離電視很靠近;日本則是離不開廚房,因為媽媽往往是居家的中心,所以家人做任何事情都習慣在廚房完成,也常見洗衣機配置在流理臺下方的設計。」提及廚房,《月薪嬌妻》中,廚房中島的擋油玻璃與玄關隔牆的長型透視窗,更是讓 Ker Ker 津津樂道的設計巧思,主夫插畫家的火眼金睛,此時一覽無遺。


實景踏查,在虛實空間中互通心意


追劇、顧家都能化為創作的養分。Ker Ker 從2018年開始經營「透視餐廳」插畫品牌,不僅開箱戲劇中的空間,至今更已透視大臺北地區300多間咖啡廳。「從前,Google評論上可以看見大量餐飲的照片,卻很少看見店內空間的照片,但我相信很多人也跟我一樣,在不知道咖啡廳全貌的狀態下會不敢踏入店裡。後來實際走訪,才發現很多咖啡廳是不能拍照的。」他於是想,不然就用畫的吧!


有條理地觀測陌生空間並繪製透視圖,如今似乎已成為 Ker Ker 再尋常不過的日常工事。與螢幕前的日劇舞臺不同,現實空間所能獲取的資訊量更多,卻也考驗著插畫家的完美主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說:「剛開始畫透視圖的時候,我會希望連隱藏的空間都能正確、完整的破解,導致有時踏進一間咖啡廳,老闆可能會覺得我探頭探鬧、鬼鬼祟祟。」

對 Ker Ker 而言,繪製一幅近乎完美的空間透視圖並非一個天才般的既成事實,而是一路不斷自我鞭策與訓練的過程。從第一年入店時侷促不安地四處晃蕩,出店後蹲在路邊只為趕緊畫下記憶中的空間;到如今就位坐定後幾乎不再移動,盡可能地只在上廁所或是結帳時將各個角落記憶下來。醉心紀錄的同時,Ker Ker 也一直堅持成為一位有禮的客人,希望能將自己在空間中發現美好、互相愛護的心意傳遞下去。


「如果有一天我的書籍出版了,我希望有一個人能帶著這本書去到咖啡廳,把他喜歡的位置好好地記錄下來。」紙本與線上的閱讀體驗大不同,能將慢下來、細細閱讀的魔力,透過每一次紙面的撫觸傳遞給讀者,Ker Ker 的透視插畫中,總是充滿許多行為各異、悠悠哉哉的貓咪們,期許透過畫作,讀者不僅能夠一覽整個空間,也得以經由貓咪們的姿態與神情,慢慢觀察、體會每一個角落的使用感受。比如畫中最舒服的位置,往往可以在那兒找到一隻翻肚仰躺的貓咪,彷彿舒服到可以就此倒下的心情,想這樣懶洋洋地交付予你。


回應生命的持續推進,起初 Ker Ker 為自己打造的小堡壘,從單身男子的極簡,如今多了整牆的Muji 收納箱,以收整結婚生子後新增的許多家庭用具;原先,光線能夠穿越清爽的窗前,落在為自己沖一杯咖啡的工作桌前,如今桌前散落的,是女兒心愛的玩具王國及木製玩具咖啡機。在日劇《三個奶爸》、《嬌妻芳鄰問題多》的繪製過程中,無論是生活空間被孩子瓜分,還是夫妻共同協調居家裝置的共識,奶爸Ker Ker 對於家人與空間的流動狀態可是感觸良多。


插畫家的生活如戲,空間與人一起出生、成長、變老,人心恆常流動,然而每時每刻的愛意都會留下,擱在心中慢慢回放,透視出生命最剛好的樣子。


部屋加碼:Ker Ker 私心推薦的3部日劇空間


1.《毛毯貓》|ブランケット・キャッツ
Ker Ker :我很喜歡深夜劇,除了每集時長短之外,質感通常都很不錯,音樂也好聽。我因為這部劇想要去當家具師,而且裡面每一隻貓都非常可愛。

2.《大川端偵探社》|リバースエッジ
Ker Ker :也是深夜劇,劇情幽默,他們的空間設計與音樂我很喜歡。

3.《深夜食堂》|しんやしょくどう、《非獸性男女》|獣になれない私たち
Ker Ker :(偷偷加碼一部)這兩部應該很多人知道了,都在我的待畫清單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