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因奉、攝影—陳頤華


依然熱愛日本的理由


對於臺灣而言,日本是難以抽離的存在,無論是生活風格、文化風潮或是精神意識,日本的影響都如同空氣般滲入臺灣社會的肌理之中。《秋刀魚》的十週年紀念特輯,復刻 2014 年「好想認識的100 種日本」創刊號題材,不過這次不再是不可不知式的介紹,而是以更去蕪存菁的方式呈現日本文化底蘊,在音樂與漫畫中提煉出「重新詮釋的能力」與「創造世界觀的能力」,在造型風格、設計語彙與卡哇伊文化中呈現那些已經寫入血液裡的日式美學觀點,同時也觸及情慾風俗、搞笑文化及對於 B 級執著的日本社會意識,從中再一次盤點我們所著迷的 100 種日本。

── 每一個切角,都是無論過了多久依然讓我們喜愛日本的原因


依然熱愛日本的理由

重新詮釋的能力

 

從西洋到東洋、將舊樂潮演繹為新復古,並非生硬地複製貼上,而是以自身文化為度,將海外思潮重新吸納,在不丟失自己的同時轉譯出自成一格的模樣,是日本代表性的文化特質。


二十世紀的日本流行音樂,一方面非常善於模仿而後商業化迅速產製,另一方面,又因為獨特的文化以及一些陰錯陽差的解讀,產生了獨有的加拉巴哥化現象,尤其是二十世紀後半,爵士、搖滾、電子樂來到日本之後,都變幻出有別於歐美先行的觸感。甚至日本也會在其擁有的獨特音樂類型之上,繼續疊加、擴張,誕生讓人瞠目結舌的華麗景象。以下的幾種分類與其說是音樂類型,不如說是用來理解日本音樂的幾條路徑,各自巧妙不同,卻有可能在一些時刻交會。

 

近未來的科幻想像 Techno Pop

Techno Pop是一種日本獨有的音樂類型,合成器(synthesizer)、序列機(sequencer)搭配失真的機械人聲,跟歐美電子舞曲(EDM)的Techno有些不同,反而更接近合成器流行樂(Synth Pop),但又有著獨特的脈絡,捎來的風景是20世紀後半空想的科技未來感,一座充滿霓虹燈管和飛天車的都市,既新穎又懷舊。

Yellow Magic Orchestra 《Solid State Survivor》
℗ Alfa Music, Inc.

日本電視節目只要談起Techno Pop相關創作,無一例外,都會追溯回始祖Yellow Magic Orchestra。由坂本龍一、細野晴臣與高橋幸宏三位大師集結而成,YMO運用了科技和前衛美學,反向操控歐美對東方的想像,讓他們成功前進海外,聲名遠播。這樣的市場反攻,對長年師法歐美音樂的日本來說,是極為不容易的事。YMO在歐美創造一波浪潮的同時,正好也是日本外銷電視、音響等電器的輝煌時代,當然也包括了位於靜岡縣的電子樂器製造商Roland所製作的合成器,以及史上第一臺鼓機:TR-808。

ヒカシュー(HIKASHU) 《ヒカシュー》
© EMI Music Japan Inc.

Perfume《JPN》
© AMUSE Inc.

在YMO不久之後,Techno Pop也開始有了御三家的說法:P-Model、ヒカシュー(HIKASHU)、Plastics,他們共同譜繪出日本獨特的電氣聲響,既詭譎又繽紛。今昔對照,這種樂風逐漸延伸到知名製作人中田ヤスタカ相關的音樂企畫,包括經典的三人偶像組合Perfume,科技感的風格也被擴展到舞蹈、現場聲光等舞臺元素上。

小眾樂風也能駕馭的偶像產業

森高千里《ROCK ALIVE》
© WARNER MUSIC JAPAN INC.

從70年代開始,女性偶像如森高千里、松田聖子乃至後來的早安少女組、AKB48和坂道シリーズ,男性偶像則以傑尼斯獨占鰲頭(現已更名為SMILE-UP.),偶像在舞臺上一生懸命地揮灑汗水,扮醜搞笑也好、耍帥也罷,搭配不受限的娛樂型態持續為觀眾帶來活力。日本偶像將造星的過程在觀眾面前攤平,透過共享共鳴,與粉絲建立密不可分的連結,在販賣夢想的同時又令人感到親近。

BiSH《THE GUERRiLLA BiSH》
℗ avex entertainment inc.

日本偶像在大量產製化的過程中,能歌善舞者眾,為了要能迅速在人群中被看見,有了強調人設的特色。而這樣人設優先的想像,經過轉化再轉化之後,甚至可以與小眾另類的音樂風格搭配,萬事萬物都能鑲嵌在名為偶像的基座上。例如WACK製作、以「不演奏樂器的龐克樂隊」聞名的BiSH,其全名為「Brand New Idol Shit」,早年風格聳動,以屎尿為名,解散前卻也能登上紅白殿堂;在歐美各大金屬音樂節亮相的BABYMETAL,曾引發無數關於他們「夠不夠金屬」的論戰;結合落語說書的BEYOOOOONDS、更小眾一點的數學搖滾樂團Sora tob sakana、結合瞪鞋(shoegaze)風格的RAY,或是同一個製作團隊推出、更實驗的・・・・・・・・・(沒錯團名是九個點,念法是dotstokyo)這些偶像的共同特色,就是製作人都是該樂種的佼佼者,音樂夠出色一切才能成立。

 

揭示新時代的New Music

戰後日本自傾頹中逐漸重新站立,從牛仔褲到音樂,流行文化跟隨美國的同時也映照自身,幻化成自我風格強烈的物種。進步派和知識分子在60年代的各種社會運動中,搭配民謠作為武器,靠一把吉他彈唱與抗爭並肩而行,和美國60年代的步伐並無二致,而後音樂的發展自然也是如同歐美一般,從民謠走到了搖滾的路線,原本被視為靡靡之音的搖滾樂成了新一代年輕人的發聲筒。

就如同City Music的討論一定會回到細野晴臣、大瀧詠一領軍的樂團Happy End開始算起。即使他們在60年代末期的創作風格,與我們日後認定的City Pop那種放克融合爵士的樂風聽起來頗有出入,但以復甦中的東京為背景的《風街ろまん》的確是都會音樂的起點。New Music亦然,用日文寫歌的Happy End以及主張用英文入樂的Flower Travellin' Band分別是日本60年代末、70年代初最具代表性的團體,Flower Travellin' Band在披頭四造訪日本時擔任暖場,也是日本與當時歐美迷幻風潮的接點,兩者之間也引發了歌詞論戰,但最後是Happy End一派獲得認同。

Happy End 《風街ろまん》
© URC Records

Flower Travellin' Band《Anywhere》
© TTW

New Music的新,其實是相對於當時的舊——也就是日本戰後流行的演歌。帶有歐美氣息的新音樂,成了二十世紀後半日本全面的文化現象,直到新的也不再新。

成為日常的大眾音樂

笠置シヅ子〈東京ブギウギ〉
© Nippon Columbia Co., Ltd.

大眾音樂是個特別的標籤,二戰後的一段時間裡,是由電影和唱片公司延續戰前的風格,以〈リンゴの唄〉與〈東京ブギウギ〉為首,創造了許多膾炙人口的歌曲。然而後續,透過占領軍廣播及《NHKのど自慢》(NHK揚聲歌唱)這類素人參賽的廣播電臺,則有著另一套美學,他們試圖建立比較適合家庭、藝術價值較高的大眾音樂,用來對抗電影和唱片公司把持的流行歌,甚至創造出「歌謠曲」一詞,同時也透過這樣的方式選拔新一代的唱將歌手。

民謡クルセイダーズ《Echoes of Japan》
© Nippon Columbia Co., Ltd

美空ひばり《真赤な太陽/やさしい愛の歌》
℗ Nippon Columbia Co., Ltd.

大眾音樂隨時代更迭,可以肯定的是其必然屬於民眾日常娛樂。大眾音樂史研究者輪島裕介在其著作中,即以「非古典、非搖滾、非民謠、非新音樂」為框架,描繪出昭和30年(1955)起,適合舞動的大眾音樂輪廓。無論是混入了拉丁節奏的使用,或者是日後disco蓬勃發展的階段,這樣的節奏被延續、傳播迄今,仍不時出現在傳統盆舞或祭典節慶上。

其他如創辦《MUSIC MAGAZINE》的中村とうよう,也對大眾音樂如何被不同時代的產業形塑,進而形塑民眾的美學想像感到好奇,無論彼時是否曾經被知識份子或評論家厭惡,或者可能是翻唱他國的久遠歌曲,導致民眾擅自認定為本地自產歌謠,日本都海納百川再細細爬梳,理出島國一套獨特的大眾音樂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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