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劉學墉、攝影—張天駿
依然熱愛日本的理由
對於臺灣而言,日本是難以抽離的存在,無論是生活風格、文化風潮或是精神意識,日本的影響都如同空氣般滲入臺灣社會的肌理之中。《秋刀魚》的十週年紀念特輯,復刻 2014 年「好想認識的100 種日本」創刊號題材,不過這次不再是不可不知式的介紹,而是以更去蕪存菁的方式呈現日本文化底蘊,在音樂與漫畫中提煉出「重新詮釋的能力」與「創造世界觀的能力」,在造型風格、設計語彙與卡哇伊文化中呈現那些已經寫入血液裡的日式美學觀點,同時也觸及情慾風俗、搞笑文化及對於 B 級執著的日本社會意識,從中再一次盤點我們所著迷的 100 種日本。
── 每一個切角,都是無論過了多久依然讓我們喜愛日本的原因
依然熱愛日本的理由
越揮越幸福的搞笑正拳
刻意實則縝密的裝傻、能夠點燃笑點的吐槽,在大笑瞬間都會覺得內心被拯救般,是搞笑藝人獨有的幸福拳法。「搞笑藝人的拳頭,越揮越能讓人感到幸福。」—又吉直樹《火花》
漫才少爺的20年搞笑之道
搞笑藝人不是工作,是生存的意義
不像歌手或演員一樣擁有能讓人立刻信服的才藝,演出造型不是專人打點過的樣子。才華才是必要條件,但在被發掘出來、得到固定演出機會之前,更困難的是得先找到一份時間彈性的打工,以及熬過物質需求不太能被滿足的生活,是份讓伴侶家長聽到會擔心的工作。儘管如此,日本每年仍然有無數的人勇敢地交出原本能夠穩定的人生,只為了追求現場笑點被自己點燃的瞬間、只為了讓這個世界的索然無味變得更有趣一些。
「對搞笑藝人來說搞笑不是工作,是一種『生き様』的態度」三木說,搞笑是如同生存意義般不能夠以金錢化約的存在。由三木奮與太田拓郎組成的漫才團體「漫才少爺」,在今年與《秋刀魚》同樣迎來了在臺十週年紀念,過去曾在第7期登場介紹日本新年傳統、第42期吐槽那些讓他們吃驚不已的臺味日食,這次《秋刀魚》則是請漫才少爺分享最初在日本出道的故事,以及多年來對於日本搞笑文化的觀察,是第一次與漫才主題的直球對決(居然到十週年才請他們談本業漫才,也太久了吧!)
—漫才少爺的日本出道
魚:兩位從什麼時候開始想成為搞笑藝人?
太田:我是從國中開始看漫才節目,那時候一看到就覺得漫才超級帥!看起來隨意聊天的兩個人,沒有使用任何道具,卻可以讓全場大笑。後來專門學校快畢業的時候,認真想了一下自己最想做的工作就是搞笑藝人。
三木:我們大阪人很喜歡看綜藝、漫才還有短劇,對我們來說搞笑藝人就像是偶像一樣。我在高中的時候有跟同學一起演過漫才,那時候是搭檔先決定要當搞笑藝人,我才想跟他一起試試看。結果後來搭檔突然放棄了,當時就覺得如果連我都放棄的話很丟臉,就硬著頭皮繼續搞笑了。這麼說來其實有一點後悔,到現在還是覺得很後悔⋯⋯。
太田:都做搞笑藝人快20年了,你到現在才跟我說你一直都在後悔嗎!
魚:搞笑藝人的新人時期演出機會有限,收入相對不穩定。漫才少爺曾經做過哪些打工,排練又是怎麼安排的?
太田:便利商店店員、居酒屋服務生,還有義交都有做過。做最久的打工是夜班客服,雖然時間很長,但半夜時段幾乎沒有電話,沒事可以想段子。
三木:我是在養老院幫老人家洗澡,從早上七點到下午兩點,剛好打工結束也是太田睡醒的時候,我們就會約在渋谷的代代木公園,那附近有很多便宜的咖啡廳,寫完腳本馬上去公園排練。同時也在代代木公園練習漫才的前輩、後輩很多,隨時都可以請他們幫忙看段子。
太田:不過聽說渋谷現在能練習的地方越來越少了。我們那時候還會去一個號稱只有街友跟漫才師才會出現的宮下公園練習,現在那邊已經變成購物中心了。
魚:M-1大賽是每年日本漫才的頂上決戰,近年參戰人數屢創新高。漫才少爺在日本發展時也有參加過M-1大賽嗎?
太田:我們參加過兩次,第一次參賽的時候在初賽就被淘汰。第二年是晉級到第二回戰時淘汰,後來M-1有幾年停辦(2011-2015),我們也剛好在那時候來臺灣發展。
三木:很多漫才團體都會因為M-1吵架、參賽的壓力也很大,幸好我們只參加過兩次。其實拿去比賽的作品跟劇場演出準備的作品完全不一樣;漫才的笑點除了段子之外,還有談話性內容或比較綜藝的類型,但是到了比賽的話會變成除了段子以外的笑點都不需要,最重要的只能是特別的東西。
太田:參賽也會出現很多分工的爭吵,譬如:「我負責寫段子,你完全沒有做什麼吧!」跟「我們會被淘汰,都是因為你寫的段子很無聊」我跟三木的個性完全不一樣,繼續比賽應該會有問題,反而來臺灣發展之後,兩個人擅長的事不一樣反而變成好事。
—現在是搞笑藝人的開放世界
魚:如今日本的搞笑生態,對比兩位20年前剛出道時的環境,想必出現許多改變,漫才少爺對此有些什麼觀察?
太田:去年我們有回去看搞笑藝人養成所上課的樣子,發現老師變得超級溫柔!我那時候的第一堂課,老師就說:「我們已經拿到一年學費了,要不要來隨便。」現在的老師是說:「謝謝各位未來的巨星來到這裡!」第一次在養成所演漫才也是被老師痛罵,說我的表演根本不是漫才,現在反而是說:「第一次上臺講漫才很難對吧~」也差太多了吧!
三木:我們那時候的老師都是幕後腳本家,很多都沒有現場演出經驗。不過現在的老師是有演出經驗的表演者,他們非常理解剛開始做漫才的人會遇到的問題,能給出建設性的建議。
太田:年輕人的搞笑動機也跟過去不一樣。我們的前輩上節目被問到當初想當搞笑藝人的原因,很多人都說是為了受歡迎、想賺大錢,但是現在很多的年輕搞笑藝人會說自己是單純地喜歡漫才,這才是他們做搞笑最重要的目的。
三木:搞笑藝人的地位也比以前高。以前在學校都會被老師吐槽說書讀不好的話,以後就去吉本興業,同學都哈哈大笑。可是現在的地位改變了,是有才華的人才能進入吉本興業,年輕人對這個工作的印象變比較帥了。
魚:SNS時代來臨後電視產業每況愈下,對搞笑藝人的發展產生什麼影響?
三木:過去拿到M-1大賽冠軍可以做自己的電視節目,但現在電視能發揮的空間很有限,不如在網路上自己開頻道還比較自由。SNS、Youtube、各種直播管道都能曝光,沒有在劇場表演、沒有參加比賽依然爆紅的搞笑藝人也有很多。
太田:以遊戲來說的話,我們的時代像RPG遊戲,那時候搞笑藝人還有像金字塔一樣的養成路徑:養成所、劇場演出、參加M-1大賽,最後的目標是上電視。不過現在變得比較像是開放世界,想出道除了去養成所之外還可以參加大學社團,像去年M-1大賽冠軍就是從大學社團出來的。變好的地方是以前在養成所裡同學都是對手,所以我們看其他人表演的時候絕對不能笑,但是在社團裡彼此都是夥伴,你會希望對方的段子變得更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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