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陳頤華、攝影—蔡耀徵
一座盆栽的歷史自中國飄洋過海到日本,經過千年的演化,從庭院造景到居家設計,同樣的「綠」在不同時空背景下自高貴走入日常,由觀賞走向療癒,植物在城市裡不再只是妝點空間中的一抹「顏色」,而是陪伴人們生活的一道「呼吸」。如今,在都市叢林裡興起的「植物設計」,則賦與傳統盆栽全新的生命力,「但我的工作比較像是植物經紀人,幫有潛力的植物找到適合的舞臺。」不自稱植物設計師,從廣告公司半路出家的Luke,以「綠色幽默」為名,成立植物創作品牌,「植物不只是消耗品,而該擁有自己的個性與模樣。」透過他的雙手,人們可以看見每株植物的獨特性,在適得其所的空間裡,恣意長成屬於自己的模樣。
「幽默感能讓人發自內心的笑,而植物也能扮演這樣的角色。」從長時間工作壓力離開,Luke找到了人與自然的平衡點,那便是能源源不絕帶來「笑容」的植物,不選擇受歡迎的多肉或是大型景觀植栽,Luke往裡鑽,鑽到了幾公分不到的苔蘚上頭,「縱使只有小小一塊,也像是個能把人吸進去的小世界,彷彿可以在上頭走動。」Luke拿起放大鏡,反覆在手掌上看的入神,這一刻,外界的紛擾彷彿都與苔蘚上的風吹草動毫無關係,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當下。
擅長用苔蘚創作,將植物包覆成球,褪去了盆栽的枷鎖,讓土壤和苔蘚作為養分,成為植栽的軀體,一起成長。「臺灣擁有擁有1600種苔蘚,品種絲毫不輸給日本。」生處亞熱帶的臺灣,植物多樣性讓許多日本學者也前來考察,比起臺灣傳統將青苔去除的習慣,日本盆栽優雅極致,講究以苔蘚覆蓋土壤,不見土才是最優美的藝術;因此數十年來各種流派、傳承數代經營的園藝,造就了上百種苔蘚的研究與命名,更向下扎耕為專門學校的學科,在不同層次的青苔中,講究草尖上的細節美學。於是,當Luke開始探索苔蘚世界時,大量翻閱日文專門書籍,深入青苔學問與知識,更進一步講述花草與生活,乃至人生觀。就像是日本有「植物獵人」稱號的西畠清順,曾在書中提到,「不應該有一種植物叫做『雜草』,因為每一個植物都應該有自己的名字。」Luke笑著說到,「或許這就是植物教會我的事吧。」
從植栽創作到景觀擺設,Luke不只是自稱的植物經紀人,更是透過園藝活動進行身心治癒的「園藝治療師」。在臺攻讀學程,以植物作為媒介,從種植過程中的起立蹲下作為復健,或引導自閉症患者對園藝創作打開心胸,甚至帶領聽障孩童學習與植物對話,「我想實踐植物的療癒力。」在綠意的世界裡,Luke替人們聽見了植物的聲音,一邊澆著水、一邊看著窗外撒落的陽光斜角,「所謂療癒,就是當澆水變成吃飯般的習以為常後,讓植物真正融入成生活的一部分。」原來並不是我們種植植物,而是植物用最純粹的生存力量,照顧著人類。
在看似相同的枝葉裡,每一株植物都有獨一無二的魅力,葉片上的脈絡和你我的掌紋一樣,不曾重複。在Luke的創作裡,多的是自然生長的植物形體,尊重每個成長背景不同的植栽,好比一株意外地纏繞小石頭而形成根部開衩的苔球,是無法被複製的「個人」特色,Luke在售出前仍依依不捨的與「他」道別。相較於臺灣花市裡宛如「戒嚴時代」的標準「長相」,日本園藝店裡的姿態就顯得各自精采許多;一方面受到孤寂與殘缺的日本美學主義影響,另一方面也是追求自然且不被復刻的獨特性,「這也就是為什麼我的創作靈感來源都是在城市裡探索植物的樣貌。」Luke笑說,他最喜歡在颱風過後去觀察植物的改變,「曾經有幾株作品就是刻意不扶起受強風吹倒的植栽,反而長成特別的弧度,如今則成了最有魅力的作品。」
當人們走出家門觀察植物,也將植物帶上餐桌,這趟療癒的過程給予植物不同的面貌,「最初種植不是觀賞用,而是食用。」Luke以啤酒花為例,正將植物延伸運用,當土壤、水份與日照都在最好的狀態下,所堆積的新鮮感就能成為食材善加利用,「如同KIRIN一番搾在啤酒花上的呈現,就是從小關鍵上堆砌品質,才能呈現啤酒的濃郁滋味,如同第一道麥汁甘醇口感,總是帶來自然的鮮味。」巧妙的是,植物和啤酒都是療癒的入門款,他笑著說,啤酒也是許多人第一次嘗試放鬆飲酒的種類,跟種植植物一樣門檻不高,「但踏入後就會發現他博大精深。」就像Luke給予自己的定位,作為植物的經紀人,就是要替植物找到最能發光的舞臺,無論庭院或餐桌,植物的故事總能讓人永無止境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