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陳頤華|翻譯-郭晴芳|圖片提供-花井優太 、中里虎鉄
議題世代來臨
——疫後崛起的議題型雜誌,重新建構新日本意識
2020年日本在疫情衝擊下,社會開始檢討龐大的企業文化,僵化、反應慢,無法彈性應對隨時變化的局勢。期間遇上東京奧運、Me too運動,還有政府推動改善工作權益的《勞動方式改革關聯法》宣言,看來正在滾動巨型的社會齒輪,卻也迎來正反兩極的討論。支持與反對的聲浪,開始在社群上延燒,透過連署與街頭運動,萬人響應也逐步創造出爭取權益下的革命成果。疫後的日本彷彿動了起來,比起不願表態的上個世代,20至30代的年輕族群背負的社會包袱,已經不再沉重。破繭而出的日本,興起了一股議題風潮,不只出現在網路串聯,更走向實體世界,接連催生獨立刊物,重新建構溝通平臺,可感受日本意識的脈動。從關注地球的SDGs、未停的以阿戰爭人權問題,到新工作型態的推進,日本議題探究橫跨多種面向,其中又以結合商業與文化雜誌《tattva》、性別議題獨立雜誌《IWAKAN》所創造的激辯最為絢爛,透過跨文化的迥異思維,相互討論、理解,並共譜新的意識,日本非典型雜誌正在用紙本創造全新的日本革命。
這是一個虛擬與實體並肩作戰的時代,我們用社群串連起戰鬥、用紙本留下意識、用議題創造有討論空間的理想未來。
跨越思想的議題,值得被一再翻閱
——以哲學與藝文傳遞商業文化的價值
2021年春天,日本在疫情期間受到不小衝擊,整體社會氛圍瀰漫著「乗り遅れる」的批判,也就是「趕快上軌道!」、「不要太慢!」、「趕快進行!」的聲浪。
作為一名編輯,與其思考要搭上哪一班列車,才能走在正確的軌道上,不如放慢腳步仔細辨別方向,提供讓人能「停下來好好思考」的閱讀情報,或許更適合現在的時機。
讓富有哲學思維的商業雜誌,打破既定思維
就像書架上能翻閱超越時代的內容,文藝復興時期的《十日談》,與1947年卡繆《瘟疫》在新冠疫情時期又再次受到矚目,這些能創造永恆的經典,讓讀者在不同時代都能於書中發現新觀點,讓思維變成閱讀本質,也成為我設定《tattva》雜誌類似Mook1出版形式的初心。
在分眾時代,當商業、文化、電影、美食等內容,因社群建構的同溫層,讓人們關心的事物逐漸產生分化,被餵養著「只看我想看」的內容。但人類的思維並不是如此單一,我形容《tattva》是一種「擬態2」的閱讀型態,創造「像是商業雜誌」的刊物,其實裡頭包裹著哲學、文學、時尚、藝術等文化議題,就像是躲藏在樹林間的昆蟲,讓商業人士可以吸收藝文主題,也讓生活風格的讀者能接觸商管思維。作為資訊的匯集,閱讀應該具備「混雜」的能力,而橫跨商業與文化的《tattva》雜誌,
能讓看似不相關的人,彼此獲得對方的資訊,那就是紙本存在的力量了。
編輯的世界觀,是建構尚未出現的價值
曾擔任太田出版發行的文化雜誌《Kettle》副主編,我十分喜愛音樂、電影等藝文內容;即使後來跨足商業類型的刊物,我始終在做的都是「編輯」這份工作。與同時經營廣告領域的工作不同,我認為廣告或行銷是在努力說服消費者既有品牌的自身魅力;而編輯的工作,比起說明現有的事物,更應該替讀者建構尚未出現的世界觀。
如同唯美主義的愛爾蘭詩人王爾德所言:「藝術並非模仿生活,而是生活在模仿藝術。」當詩人說出「廢墟真美」的時候,大自然界的廢墟已經不是荒蕪,而是藝術。因此這個世界也可以是從藝術家、作家及編輯的角度出發,勾勒出世人所看不見的世界,以此定義我們的生活。
先有社會意識,才有讀者?
還是先有讀者,才產生了議題討論?
許多人對於《tattva》創造前所未見文化型商業內容感到新奇。究竟是先有這群對文化與商業共感興趣的既有讀者?還是我們創造了新的內容?前述我認為編輯要創造的世界,正是替讀者創造市場尚未存在的內容。
在疫情爆發的一年後,《tattva》創刊號以〈偷懶是件好事〉作為為切角,在面對工作「煩惱」的時,如何保持尊重與適應。後續探討包括「日式商業精神」是否還佔有世界優勢、「如果工作消失了」探究職業與工作身份的轉變;也從哲學、政治、建築、商業和藝術等多個角度探討職涯學習、工作與生活平衡,以至退休⋯⋯等面向。《tattva》雜誌名稱來自梵文中的「tattva」,意指「事物本質」,與日語中的「尊ぶ」(たっとぶ),意味著細心觀察事物,擷取兩者意思以實現共生與共為願景的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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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紙本攻佔全國書店,性別意識正在野火燃燒
——社會中的違和感,是革命的動力
當2020年日本出版市場中,唯一的同志商業雜誌《SAMSON》停刊後,書店裡就再也沒有同志雜誌了,一本都沒有。
在LGBTQ+意識如此匯聚與受到關注的時代裡,人們正在往前,但法律卻走得很慢,連帶整體社會的架構也未能追趕上改變,這對本身就是跨性別者之一的我來說,有高度的危機意識。
男女分明的書店陳列,正需要一本酷兒雜誌
在氾濫的網路世界中,所有的「意識」都必須靠自己搜尋。但雜誌不同,實體紙本是當你進入到書店時,可以偶然遇見的資訊。以日本書店雜誌區為例,架上粗略分為男性雜誌跟女性雜誌,但屬於跨性別的讀者,不屬於男性、也不屬於女性,那麼書店裡的性別分類,就成為我心中「哪裡怪怪」的一個癥結點,
我希望讓走進書店的人們(甚至是社會)理解:「看似不被認同的一群人,你的存在並不是孤獨的。」於是我想創造一個風景,在書店中能跨越性別,放一本能被認同的雜誌。因此在唯一的同志刊物消失後,我更加堅定性別議題的雜誌,必須存在。
議題正在發酵,紙本之於社群,更有力量
源自於成長過程中不愉快的性別框架,曾經讓我很孤單與痛苦。在接觸到西方的流行文化,以及關於性別解放的創作後,我開始自學創立部落格,將歐美文化以日文型態介紹給更多人認識。但某天,在網站公司關閉部落格平臺時,我突然意識到:「網路上的意識,不是永恆的。」一旦平臺消失,我的觀點彷彿不曾存在。
網路世代出生的我們,曾以為線上社群就是全部,但當平臺結束、社群型態轉移時,如何把2020這個時代的性別議題保留下來,就像我閱讀爭取性權利的前輩作品,見證那個世代的觀點、努力的軌跡,是這些「過往」才累積成「現在」。這是網路無法擷取的完整論述,這也是為什麼我認為,實體紙本所傳遞的議題會如此重要。
或許每個人在社會裡都有些「違和感」,讓「不舒服」成為思考的理由
挾帶「書店裡應該要有一本跨越男女分類壁壘的性別雜誌」的企圖心,我撰寫了企畫書向企業提案,《IWAKAN》就此誕生。我認為自己在社會裡常常存在著「不舒服」與「不適應」。就像是我和創刊團隊夥伴們私下的閒聊,最常出現的詞語就是:「啊,真的有種濃厚的違和感啊。」包括自己之於社會,也有社會看待他們(也就是酷兒2身份)的彼此不舒服感。
刻意以紙本攻佔全國書店,擴大討論圈,利用藝術、時尚、學術內容等視角,探索性別、性取向和二元性如何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IWAKAN》希望與世人們聊聊「我感受到的不適」。 當今社會中的違和感,都可能是未來的新常態,這也是《IWAKAN》試圖用幽默而嚴肅態度,讓人們接觸酷兒文化,並發起一場奪回自己故事的運動。雖然因工作屬性變動,在創刊第四期後離開了團隊,但在參與的前四期中,從「男女二元論」拋出第一個大哉問:「男人應該勇敢、積極主動、自信;女人應該謙虛、順從、害羞。」如此二元分立的社會,正是老派性別框架中最典型的「不舒服」。以此為延伸,在〈政自〉特輯中,我特別選用了「政治與自己」的結合字,這是我從小最關注的議題:「如何重新獲得個人權利」。在日本現今的政治中,尚未包容男女之外的性別職位或候選人,正影響了法律制度與決策過程。透過性別政治議題,我們必須捍衛自身權利,這也是「政治」和「個人」之間密不可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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